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槐香盛秋

发布时间:25年09月18日 信息来源:科克库勒监狱 编辑:宣教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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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孙文斌

阿克苏的秋总带着股干脆的劲儿,风一刮,棉田就翻起层层软白的浪,连空气里都飘着棉籽的暖香。可每当这阵风吹过衣领,我总会下意识地缩缩脖子——不是冷,是这风里少了点熟悉的味道,少了济宁老院里,那混着槐叶清苦与烟火气的秋意。

记忆里济宁的秋天,是被老槐树的影子撑起的。那棵槐树就长在老家院门口,树干粗得两人手拉手才能勉强抱拢,树干上裂着深深的纹路,像奶奶手上磨了几十年的老茧。每年入秋,槐叶就慢慢褪成浅黄,风一吹,就簌簌落在青石板上,铺出薄薄一层。

奶奶总围着灶台转,槐叶落得最盛的时候,她会捡些完整的叶子,洗净了晾干,说等冬天泡水喝能清火气。灶台上的铁锅总炖着东西,有时是南瓜粥,有时是红薯汤,甜香混着槐叶的淡苦味,勾得我总往厨房跑。奶奶会用筷子扎一下锅里的南瓜,软了便盛出小半碗,吹凉后递到我手里:“慢点儿喝,别烫着。”我捧着碗坐在槐树下,粥的甜、槐叶的香,拼成了我对故乡秋最暖的模样。

离开济宁时,行李箱被奶奶塞了好几包晒干的槐叶和南瓜干。那时候我还不懂乡愁是什么,只觉得阿克苏的秋应该也会有槐叶,有甜粥,直到下了火车,才发现这里的树多是胡杨,笔直地立在路边,叶子黄的时候像撒了把金子,只是没有槐树的温软,也没有槐叶的清香。

今年秋天,我在阿克苏的公园里偶然撞见了几棵槐树。它们没有老家的槐树粗壮,树干只有碗口粗,枝叶也不算茂密,枝头上还缀着小小的槐角。风一吹,槐叶飘下来,落在我的肩膀上。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接——这叶子的形状、这叶子的纹路,和老家槐树上的一模一样。我蹲在树下,捡了几片完整的叶子,像小时候奶奶那样,放在鼻尖闻。风里好像突然就有了南瓜粥的甜香,好像看见奶奶站在厨房门口,笑着喊我“吃饭喽”。

那天晚上,我泡了杯槐叶茶。热水冲下去,槐叶在杯子里慢慢舒展,淡绿色的茶汤里飘着淡淡的香。我捧着杯子坐在窗前,看着阿克苏的月亮。这里的月亮和济宁的月亮一样圆,一样亮,月光落在杯子里,晃出细碎的光。我想起小时候,也是这样的秋夜,我坐在槐树下,奶奶给我讲她年轻时的事,槐叶落在我们身上,也落在我熟睡的梦里。那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慢,想快点长大,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,可真的离开了,才发现最想回到的,还是那个有老槐树、有南瓜粥的小院。

现在的我,也学会了煮南瓜粥。粥煮好的时候,我会盛出两碗,一碗自己喝,一碗放在窗边。我知道,在济宁的老院里,奶奶依旧会在秋天煮南瓜粥,也会想起那个曾经围着槐树跑的孩子。风会把阿克苏的槐香吹向济宁,也会把济宁的牵挂带到阿克苏,那片槐叶的香,无论隔着多远,都能暖到心里,岁岁年年,都有槐香相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