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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坛泡菜,半生念想

发布时间:25年09月22日 信息来源:花桥监狱 编辑:宣教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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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曾妍妍

晨起揭开玻璃坛盖时,一股熟悉的酸辣气漫上来,呛得我鼻尖微酸。坛里的豇豆浸得透亮,萝卜在坛底沉沉着,像极了母亲当年那个青花泡菜坛里的模样——那坛子放在老家厨房的角落,釉色早被烟火熏得发暗,却是我童年里最鲜活的百宝箱。

小时候总爱趁母亲不注意,踮着脚掀开坛盖,伸手往坛里捞酸萝卜。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盐水,就被母亲轻轻拍开:“小馋猫,刚泡好的还没入味呢。”她会用竹筷夹起两根最脆的,擦干净水递到我手里,萝卜的酸劲混着辣椒的辛香,嚼在嘴里咯吱响,是比任何零食都更实在的欢喜。那时总以为,母亲的手能变出世间所有美味,她守着的那坛泡菜,就像她为我撑起的小世界,永远有吃不完的酸甜,永远不会让我落空。

后来日子像坛里的泡菜,泡着泡着就变了味。高考前的夜晚,我对着满桌习题发呆,母亲端来一碗泡菜炒饭,想说些什么,最终只摸了摸我的头。那一刻忽然发现,她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,把我抱起来就跨过路上的水洼,面对我人生里的难题,她只能站在一旁,用一碗热饭悄悄递来安慰。再后来到外地工作,第一次在出租屋里煮面,想找些泡菜调味,翻遍了冰箱也只有几包速食榨菜,才惊觉那坛随叫随到的酸辣,早已被三千多公里的距离隔在了身后。 

于是学着母亲的样子,在超市里挑新鲜的豇豆,按她电话里说的比例配盐水,连辣椒都选了老家常种的二荆条。第一次泡的菜发了霉,第二次盐水太淡没酸味,直到第三次掀开坛盖,那股熟悉的气息扑过来时,眼泪忽然就落进了坛沿的水里。原来长大从不是某个瞬间的顿悟,而是在一次次复刻母亲的手艺里,慢慢懂了她当年守着那坛泡菜的心意——不是为了多好吃的味道,而是想让家里人总有一口浸润心灵的浓浓念想。

前几日给家里打电话,母亲在那头问起近况,我握着手机说:“妈,我泡的泡菜成了,和家里的一个味。”电话那头静了几秒,传来她轻轻的笑声:“成了就好,自己在外头,也得有口合心意的吃食。”我们都没再说更多,就像从前她递我酸萝卜时从不说“疼你”,我也从不说“想你”,可那坛泡菜里的酸辣,早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,都泡得温热绵长。

如今那坛泡菜就放在我的厨房角落,像母亲当年的青花坛一样,守着我的三餐四季。偶尔捞起一根酸豇豆嚼在嘴里,忽然就懂了:所谓长大,不过是从前靠父母遮风挡雨的孩子,如今也能为自己泡一坛暖胃的泡菜;所谓思念,也不过是在某个寻常的清晨,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,就想起那个曾把所有温柔,都藏在一坛酸辣里的人。